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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nbsp&nbsp&nbsp&nbsp闲云坊中,此刻人头攒动,许多妇人们与年轻的姑娘们挤挤挨挨站着,热切的目光投向四处张挂着的漂亮衣裳,全都面色兴奋:“给我包下这一套！”
&nbsp&nbsp&nbsp&nbsp“哎,伙计,这一套、这一套还有那边一套,全都给我包起来。”
&nbsp&nbsp&nbsp&nbsp“喂,这是我方才看中的。酗计,是我先说的,你把那一套给我包起来。”
&nbsp&nbsp&nbsp&nbsp叽叽喳喳的声音,若是不曾支着耳朵仔细听,竟是辨不清一句完整的话语。闲云坊里七八名伙计,此刻面上笑得热情,心中无不在哀嚎。自从这种秦记布坊发明的,名叫曲裾的衣裳挂在店里后,每日前来购买的人多了好几倍,他们笑得脸都酸了。
&nbsp&nbsp&nbsp&nbsp“对不住,两位姑娘,这套衣裳是秦记布坊新出的样式,目前仅此一件,并没有多余的货品。”一名声音洪亮的酗计大声说道。
&nbsp&nbsp&nbsp&nbsp“那这套衣裳,闲云坊准备给谁?”两位姑娘互相瞪了对方一眼,而后一齐看向酗计。
&nbsp&nbsp&nbsp&nbsp酗计便依照掌柜的吩咐的说辞,不紧不慢地答道:“这套衣裳仅仅做展示用,两位姑娘谁也买不走。只不过,如果两位姑娘想买,可以留下尺寸,在咱们这里订做。”
&nbsp&nbsp&nbsp&nbsp“胡说！”其中一位姑娘瞪起眼睛道,“我明明见别人穿过了！”
&nbsp&nbsp&nbsp&nbsp那酗计闻言,不由得愣住了,张口便反驳道:“不可能！”
&nbsp&nbsp&nbsp&nbsp“本小姐难道还骗你不成?”那姑娘不依不饶地道,“你说是新出的样式,为什么我前几日便见别人穿了?可见你们是卖过的,只是不肯为这件衣裳叫我们争执吧?那却是不行的,本是我先看中的,自然要卖我。”
&nbsp&nbsp&nbsp&nbsp酗计只见这位姑娘伶牙俐齿,一时间也有些汗颜。做他们这一行的,最怕伶牙俐齿不饶人的,与五大三粗不讲理的。任他们脾气再好,心眼灵活,也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,叫客人心生了不满。
&nbsp&nbsp&nbsp&nbsp就在这时,忽然外面走进来一名少女,迎着光,看不清她的容貌,只听得她清媚动人的声音响起道:“这自然是秦记布坊新出的样式,尚不曾售卖。你之前所见的,是秦记布坊的东家赠给朋友的。”
&nbsp&nbsp&nbsp&nbsp少女缓缓走进店里来,身后的光线渐渐被阻在门外,露出一张明媚鲜妍的面孔。一双美眸清澈分明,甚是动人,竟叫闲云坊里攒动的人头,纷纷转过来朝她看去。
&nbsp&nbsp&nbsp&nbsp方才不依不饶,为难酗计的姑娘看见后,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艳,然而口中却不松:“你是谁?怎么向着闲云坊说话?”
&nbsp&nbsp&nbsp&nbsp“我并未向着谁说话,我只是说出我所知道的罢了。”走进来的这名容貌明媚鲜妍的少女,便是被任飞烨一路背着走过来的宇文婉儿了。她方才听到闲云坊里传来的争执声,便立时走进来解围了。
&nbsp&nbsp&nbsp&nbsp毕竟是阿瑶的合伙伙伴,宇文婉儿既然碰见了,自然不会袖手旁观。只见那名姑娘不信,当下又补充一句:“你之前所见的人,是薛将军府的少夫人,还是宁国公府的少夫人?这两位都是秦记布坊的东家的好友,既然设计出新样式,秦夫人自然要送一份出来的。眼下在闲云坊里头挂的,却是刚开始卖,你不必难为人了。”
&nbsp&nbsp&nbsp&nbsp柜台后面的酗计,听了这一番解释,心中立时涌出感激来。而店里的其他人,闻言则纷纷惊讶起来。
&nbsp&nbsp&nbsp&nbsp有人问道:“那位秦记布坊的秦夫人,竟是什么人?”
&nbsp&nbsp&nbsp&nbsp“是啊,到处也没有一家秦记布坊啊?”又有人道。
&nbsp&nbsp&nbsp&nbsp这时,已经解决了主要麻烦的宇文婉儿便没有再吭声,打眼在店里看了一圈,便转身出去了。
&nbsp&nbsp&nbsp&nbsp有了这一番缓冲,那酗计也回过神来,连忙接话道:“秦记布坊并不在咱们雍厩,而是在离此不远的青阳镇上。至于秦记布坊的东家,那位秦夫人却是有些来头,只不过咱们都被叮嘱过,并不好说出来。”
&nbsp&nbsp&nbsp&nbsp实际上,酗计也不知道秦记布坊的东家是什么来头。不过,方才那名明媚鲜妍的少女说出来的两个人物,却不是一般人。能够与这样的人物交好,想来秦夫人也不是凡夫俗子了。
&nbsp&nbsp&nbsp&nbsp有了这一番解释,方才还在争执的两位姑娘便歇了声,老老实实地报上尺寸,交了定金,等着几日后来取。
&nbsp&nbsp&nbsp&nbsp宇文婉儿出了闲云坊,抬眼便见任飞烨有些怔怔地站在路边,便曲肘撞了撞他:“发什么呆呢?”
&nbsp&nbsp&nbsp&nbsp任飞烨经由这一撞,才回过神来,唇边有一丝苦笑。低头看着宇文婉儿,声音里有朽涩:“她如此能干,我竟然妄想娶她。这算不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?”
&nbsp&nbsp&nbsp&nbsp宇文婉儿冷笑一声,脆生生地道:“算！”
&nbsp&nbsp&nbsp&nbsp任飞烨不由瞪大眼睛,伸出大手,往她的脑袋上揉过去:“小丫头片子,我方才背了你一路,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?”
&nbsp&nbsp&nbsp&nbsp宇文婉儿下意识地想躲,然而不知为何,偏了一下便顿住了,任由他揉乱了头发。冷笑转为讥笑,抱胸只道:“真正对你好的人才说实话呢。若非看你背我一路,我根本懒得答你。”
&nbsp&nbsp&nbsp&nbsp任飞烨的嘴角抽了抽,揉着她头发的手掌,忍不住更大力了一些:“休要小看任爷！”
&nbsp&nbsp&nbsp&nbsp宇文婉儿轻哼一声,终于受不了他,偏头把他的手掌打到一边,道:“阿瑶跟你没缘分,你死了这条心吧！”
&nbsp&nbsp&nbsp&nbsp这话说得恁直白,任飞烨虽然早已不抱希望,然而还是忍不住捂住胸口,瞪着宇文婉儿:“小丫头片子,你咋这么心狠呢?”
&nbsp&nbsp&nbsp&nbsp宇文婉儿便哈哈大笑起来,转过身看向前面,道:“我们往那边瞧一瞧。”
&nbsp&nbsp&nbsp&nbsp这条街上开满了店铺,各色商品琳琅满目,虽然不够金贵,然而胜在稀奇。宇文婉儿边走边瞧,倒也逛得十分有兴致。一时脚下酸了,便拍一拍任飞烨的手臂,叫他蹲下来背她。
&nbsp&nbsp&nbsp&nbsp任飞烨生得高大伟健,很有一把子力气,莫说叫宇文婉儿伏在他的背上了,便是宇文婉儿坐在他的手臂上,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托着她走一路。
&nbsp&nbsp&nbsp&nbsp两人一直逛到晌午头上,却因为吃了一肚子的小吃,故而倒也不饿。任飞烨本想拉着宇文婉儿走进旁边的一间茶肆,坐下来歇一歇脚,喝些茶水。然而宇文婉儿看着日头,渐渐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,说道:“我该回去了。”
&nbsp&nbsp&nbsp&nbsp明明只是一本正经的一句话,落在任飞烨的眼中,偏偏又衍生出许多意思来。比如,阿婉真可怜,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。哪像他,虽然任夫人常常叨叨他,但是从来不拦着他什么。哪怕他至今没有娶妻,她也只是请人卜卦,求神拜佛等,也不曾逼迫他什么。
&nbsp&nbsp&nbsp&nbsp“回家那么早做什么?青天白日的,还能丢了你不成?”任飞烨拉住宇文婉儿的手腕,把她扯进了旁边的茶肆。点了一壶招牌清茶,又叫了两碟子点心,搜肠刮肚整理出许多有趣儿的事情讲给宇文婉儿听。
&nbsp&nbsp&nbsp&nbsp宇文婉儿本来便不想回去,尤其想到早上在正阳宫外,听到的皇后说的那句话,更叫她一想起回宫便觉满心厌烦。反正她在别人的眼中一向任性,又从不肯委屈自己,索性放开顾虑,一心玩了起来。
&nbsp&nbsp&nbsp&nbsp一直等到快傍晚,在任飞烨的带领下,逛了十数条街,才返回到碧云天。
&nbsp&nbsp&nbsp&nbsp宫中的马车早已等在碧云天门口,因为早早从暗中保护宇文婉儿的侍卫口中得知了信,故而也不担心宇文婉儿的安危。便如宇文婉儿想的一样,人人都觉得她任性又大胆,便见怪不怪了。趁着出宫,倒是在碧云天的一角包了一张桌子,惬意地饮茶吃起点心来。
&nbsp&nbsp&nbsp&nbsp直到天色渐暗,宇文婉儿还不回来,才终于开始担心起来。宇文婉儿到达碧云天的门口时,便见几名侍卫面色焦急地从碧云天里头走出来,看到她的一瞬间,眼中闪过喜色:“公主,你回来了?”
&nbsp&nbsp&nbsp&nbsp宇文婉儿的好心情,在听到“公主”两字的一瞬间,立时消失无踪。她脸色阴沉得厉害,紧紧抿着嘴唇,厉声斥道:“谁是‘公猪’?别以为母亲宠你们,你们就能对我无礼！”
&nbsp&nbsp&nbsp&nbsp对面的几名侍卫,闻言吓得脸色煞白。面前的少女可是宫中最嚣张跋扈的公主殿下,谁胆敢唤她“公猪”?这位阴晴不定,喜怒无常的公主殿下,眼下是玩的哪一出?
&nbsp&nbsp&nbsp&nbsp莫不是,恼烦他们没有在马车旁边等着,而是去里头喝茶了?脑中转着念头,膝盖便不由得一软,立时便要跪下。蓦地,眼前一闪,却只见宇文婉儿不知何时抽出腰间的鞭子,对着他们当头抽下:“滚去驾车！”
&nbsp&nbsp&nbsp&nbsp这一声清叱,使得几人心肝胆颤,连忙往马车旁边去了。另一边,任飞烨愣愣地瞧着,眼中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疑惑。
&nbsp&nbsp&nbsp&nbsp宇文婉儿脸上的阴沉依旧,抬头对他说道:“谢谢你陪我逛街。我回家了。”说完,转身大步往马车上走去。手里仍旧提着鞭子,只见她握着鞭柄的手,因为太过用力,指节都变了色。
&nbsp&nbsp&nbsp&nbsp马车渐渐驶远,很快在视野中消失了。
&nbsp&nbsp&nbsp&nbsp任飞烨仍旧站在原地,伸手挠了挠头,才转身往公孙家的方向走去。心中有个奇怪的结,让他隐隐有些明悟。然而又有什么暗中阻挠,不让他思考下去,仿佛解开这个结,对他毫无好处。
&nbsp&nbsp&nbsp&nbsp宇文婉儿坐在马车里,手指紧紧捏着尚未缠回腰间的鞭子,脸色阴沉的厉害。在她旁边,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坛子,一动不敢动,生怕触怒生气中的公主殿下的青儿。
&nbsp&nbsp&nbsp&nbsp马车的帘子随着车厢颠簸,而一下又一下地晃动,偶尔有一角街边的景色传入眼底,然而宇文婉儿丝毫没有心情去看。她的目光透过帘子,狠狠地瞪着外头的几名侍卫。
&nbsp&nbsp&nbsp&nbsp这是一群猪么?怎么在外头叫她的封号?叫任飞烨听见了,心里怎么想?
&nbsp&nbsp&nbsp&nbsp任飞烨是个坦率爽朗的人,宇文婉儿喜欢跟他在一起,一点儿也不想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,她只想这般平等自然地跟他做朋友。偏偏,叫这几个蠢货坏了她的事！
&nbsp&nbsp&nbsp&nbsp任飞烨是个聪明的人,宇文婉儿虽然已经尽力补救了,但是打心底里并不认为,任飞烨会这般轻易就被她糊弄过去。一来,她的行动不够自由;二来,她的言行举止不像平民人家的姑娘;第三,秦羽瑶不知对他说了什么,他心里觉着她可怜,万事不由己。
&nbsp&nbsp&nbsp&nbsp综合起来,那一声“公主”,足以叫任飞烨清楚一切。想明白过来,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。心中一想到,下次再见任飞烨,他便不会对她这般自在,宇文婉儿只觉得心中难受得厉害。